【all叶】逝者不可追15-千芷

大家其实隐隐已经有了猜测，苏沐橙直接道：“叶秋是叶修的双胞胎弟弟，之前叶修就是用他的身份证参加联盟比赛的。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。”

在场的人都不至于没眼色到问她是什么原因的程度，不过这么一打岔，凝滞的气氛倒是好了不少，张佳乐道：“双胞胎……这人和老叶很像吗？”

苏沐橙强笑道：“我也只见过他一次，气质不太一样吧。”

这一个惊天大瓜爆出来，在场的人却完全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。若雪梦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，压在每个人的心上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
没有人再把这当成一场电影来看了。联想到洛君的表现，大家的联想不由自主地朝着最黑暗的深渊坠落，然而没人敢说出口，那个最可怕的结局。

传说中的叶秋，却措不及防地出场了。

【大概叶修也没想到，他那个莫名其妙的信息发过去不到一天，叶秋就出现在了眼前。

凌晨两点钟，正是一天之中网吧客人最少的时候。叶秋一身黑色西装，很明显是连夜赶来的，眼底的乌青都还没消。眉头紧蹙，眼睛里仿佛盛着火光。

他的面容和叶修极像，然而就像苏沐橙说的那样，气质完全不同，干练而冰冷，尤其因为脸上阴沉的神色更添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。叶修抬起头正看到他这副寻仇似的模样，愣了几秒，轻笑一声：“叶秋？”

“混账哥哥。”叶秋咬牙切齿道，“我要解释。”

“一声不吭跑到我这儿来，你才需要给老爷子一个解释。”叶修笑道，从柜台后走出来，“我又没事，何叔和你说了什么？”

叶秋却炸毛了：“没事？你还想怎么有事？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，还在这里当网管？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？死都不肯回家是不是？”

他当真气着了，可是声音却压得很低，整个人逼叶修极近，他较叶修高一些，压迫感十足。

叶修“啧”了一声，调侃道：“这么清楚？你派人跟着我了？”

叶秋仿佛哑了火。

叶修：“……”

半晌，他评价道：“你这真是挺变态的。”

叶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，站在原地“你……我……”了半天，终于爆发了：“我要是不派人盯着你，你会主动和家里联系吗？他妈的你上次主动联系我还是几年前，你做手术，要我过去签字！”

那几乎是叶秋一生的阴影，他喘了口气，压低声音，冷笑道：“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，下次怎么办？来张病危通知书？混账哥哥今天我跟你说清楚了，要是下次何叔再就你身体问题联系我，那什么都不用说了，你跟我回家。不想见老头子就去我那边，什么时候医生说可以了什么时候再走……你不要命不要得真潇洒啊，怎么不想想我就你一个哥！我还等着你回家把那些烂摊子接过去！”

叶修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青年，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那块被轻轻戳了一下。

这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，大老远从B市跑来跟他充大尾巴狼，张牙舞爪地发表了一通中心思想为“你不要逼我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”的讲话。可他又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家犬，委委屈屈地细数他混账哥哥干的混账事，心里的思念满得几乎溢出来。

叶秋越说越气，最后简直眼眶泛红了，他轻声骂了一句什么，抬手狠狠地抱住了叶修，整张脸都埋进他的颈侧，就像小时候不开心了他常做的一样。叶修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沐浴露的气息。

“我没吸烟。”叶修赶紧举起双手以证清白，叶秋抱着他，闷闷的哼了一声。

“哥……”

他的声音仿佛有些颤抖，刚刚的气势消弭于无形，“你能不能跟我回家……”

叶修无言，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。

叶秋的返程机票订在早上九点——他仿佛就是特意过来朝叶修吼这几句话的，吼完了，整个人神经就松弛下来了，显得无精打采。叶修原想让他上楼去睡，他却非要坐在柜台前看叶修玩游戏，没过十分钟就脑袋一点一点的，靠在叶修肩上睡着了。

叶修叹了口气，退出了荣耀。扶了一把叶秋的肩，让他靠得更舒服些。

他知道叶秋这些年过得并不好。偌大一个叶家，担子那么重，从前累了他还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，可是现在他就只有自己了。因此他老爱缠着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家。可是问了那么多遍，也没见他采取过什么强硬的措施。大概他也清楚一旦叶修回去了，就再没有回到荣耀的可能性了吧，所以他一直选择等待——他自愿地回到他身边。

第六赛季那次，叶修自己没有意识，后来听说当时叶秋正在G市出差，接到电话差点吓到心脏骤停，推掉所有公务连夜买了机票就飞了过来。苏沐橙说，他当时似乎是冷静的，替叶修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帖，还能有模有样地和医生聊几句病情。可是一停下来，就看见他在发抖，那是真真正正的恐惧，完全打消了苏沐橙在此之前关于两兄弟不和的所有猜想。

那天晚上叶秋先是守在手术室外面，再是守在病床边，一夜没有合眼。

——这样他都帮叶修把事情压了下来，愣是没让京城里他们那位说一不二的老爷子听到半点风声。

叶修想，他欠叶秋一句抱歉。】

屏幕上，叶秋靠在叶修的肩上，浅浅地勾起了一个笑容，睡得很香。叶修放空眼神望着前方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无奈地轻笑了一声。

会议室里大家或呆滞或沉吟若有所思，洛君却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衣角——叶秋此刻脸上的安详刺得她眼睛发痛，她眼前浮现出的，竟是那个世界里，她最后一次见到叶秋的情形。

——空旷的办公室里，青年愤怒地把一叠文件拍在桌上，咚的一声巨响，仿佛桌子都要散了架。他却浑然不觉似地颤抖着，血红的眼睛里炸裂着滔天怒火，又分明有晶莹脆弱的水珠落下来，碎了一地的透明。

“这是真的？”他问洛君，彼时洛君的内心叫愧疚和伤痛占据，面对那双眼睛背后支离破碎的心溃不成军。她呜咽着点头。

“她怎么敢……”叶秋跌跌撞撞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，五指深深掐进掌心，掐出血来，他仿佛在梦呓，又像在自嘲，“我早觉得蹊跷，他那副样子，怎么可能没事……可是医院检查出来……何叔说……”他突然双手抱住头，紧咬的牙关挤出的几个字，好像是把一颗心呕了出来，“我怎么能让他去世邀赛……”

洛君痛苦地摇头，别说了……别说了……一说仿佛叶修苍白憔悴的脸就浮现在面前。这人浅色的唇好不容易有了点颜色，竟是鲜血染就的。洛君此生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，像一场逐渐破碎的梦。

“……我在B市等他回来，想着这么多年了这个家终于可以完整了。老头子终于不跟我哥吹胡子瞪眼，我妈这些年天天念着他。我盼着他回到我身边来，好歹帮我把烂摊子分过去一点……本来他是老大，这些都该是他干的。不过他这个人散漫惯了，如果他回来，我可以和他一起分担。”叶秋喃喃道，不知在说给谁听。

“我当时觉得其实这样就很好了，别的什么不要都行。他们在世邀赛上每一场比赛我们家都看了，我觉得每赢一场离我哥回来那一天就越近了。有时候这些好像都太完满，我都怕是场梦。可是结果，”叶秋咬着牙捂住眼睛，露出一个绝望的微笑，“可这竟然真的是一场梦。”

洛君看着这个男人，不断地往后退去，直到后背触到冰冷的墙壁，她泣不成声。为什么是她这样没用的人来到了这个世界里？为什么，为什么……她什么都没做到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。她到底还是从未出过象牙塔的学生，她崩溃了。